孙若风：元宇宙与艺术力

元宇宙与艺术力

孙若风

（文学博士，高级记者，博导。全国旅标委主任，全国文体康旅装备联盟理事长，中国建筑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央美院理事会副理事长，中国文化产业协会元宇宙专委会首席专家）

进入元宇宙的艺术力，主要表现为审美力、生产力、生发力，并且，这种艺术力将在元宇宙中得到涵养、强化，乃至于脱胎换骨的蜕变：

       第一，审美力。如果说元宇宙是人类为自己构建的一个新天地，那么，它应该成为缪斯居住的山。美学奠基人鲍姆嘉通把美学的基本特征确定在感性上，美学又被称为感性学。这种美感的产生，一是关联想象，获得心灵的自由；二是关联体验，获得个体的收获；三是关联情感，获得身心的愉悦。元宇宙的相关技术，特别是虚拟人、数字孪生人、沉浸式和交互式场景，都有这样的功能，但这种禀赋还是“天然 ”的，需要由“自发”变为“自觉”，需要发现和开掘。而且，通过进一步的艺术介入，宇宙与艺术相互增势赋能。

       嵌入元宇宙的审美力，又可细分为以下三种：

       ——感知。自古以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有一点观点认为，艺术、诗学更能把握世界、更能认识世界之“真”。至少，感性也是心灵与心智的重要体现，可以也应该与理性相互补充、相互生发。中国传统哲学和心理学，以重视直觉、顿悟为特点， 在认识论上对感性更加倚重。介入元宇宙的艺术，应以自己特有的形态、调性、精神，唤醒相关技术中的潜能，特别是形成虚拟、沉浸、渲染效果的技术，强化感知认识，通过艺术想象补足技术不能达到的空间，通过艺术调性弥补技术运行的枯燥和干涩，通过艺术精神提升技术不具有的内涵和灵魂。

      ——感染。艺术是情感的产物，情动于中而形于外。作用于人的感官、以体验为特征的元宇宙技术，当然会引起参与者的心理反应，这也是其魅力之一。重要的是，它能将这种心理反应导往积极的方向和明晰的路线，并予以强化或矫正。而且，千百年来，审美发生的过程是心与物的交互作用，所谓“情往似赠，兴来如答”就是这样的交互感应，而元宇宙中的物与事，是经过人设计制作出的产品，其作用于人的过程有类以于文学艺术作品之处，但又不是那种文学艺术作品所具有的“间离效果”，置身其中的人，是直接的参与者，是环境中的人、故事中的人，是主客共享的人。因此，它的感染力和震撼力是完全不同的。

      ——感召。这是一种通过作用于感知、感情产生的向心力。它要通过元宇宙，传达正向的价值取向，引人向真、向善、向美。在防范数字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元宇宙技术有可能造成危害甚至人类危机的情况下，艺术的导向作用，特别是艺术精神的引导，更加重要。

      第二，生产力。艺术从来就具有商品属性，能够产生经济效益，从远古时期兼有审美功能与经济属性的装饰品乃至于经过艺术加工成为“货币”的贝壳，到延续千百年的说唱、表演艺术，在市场上都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后，这种属性被充分发现和利用，包括艺术产业在内的文化产业，已经崛起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多年来居于世界前列。作为先进生产力的数字技术兴起以来，与艺术一拍即合，数字艺术成为文化领域最抢眼的风景，数字藏品何去何从，也成为业界关注的风向标。

      艺术成为先进生产要素的更突出表现，是通过文创的方式与相关产业融合，包括与消费品工业、装备制造业、建筑业、信息业、旅游业、文化体育业、特色农业等众多行业的融合。通过融合，艺术与这些行业相互赋能，提升了这些行业的产品附加值，刺激了消费，同时拓展了艺术空间和文化产业空间。商文旅融合、农文旅融合等等，是艺术与相关行业融合并组合成新的生产力的“代表作”。与此同时，数字化也在向各领域、环节、层面覆盖，与艺术形成交叉和重叠，数字化与艺术化融合后又形成了新的跨界能量，共同提升了相关行业的生产能创造能力，新产品、新服务、新模式、新业态层出不穷。

      第三，生发力。艺术由于其从生活出发并且采取了典型性的方法，往往能把握社会的本质，扣准时代的脉动，所以，读者从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所学的东西，“比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同样因为这个原因，艺术往往有先见之明，成为时代桅杆上的眺望者，《红楼梦》中的“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就预示了封建社会盛极而衰的必然命运。艺术与技术，最能体现人类创新创造的禀赋，艺术与技术又都是社会创新创造的杠杆。艺术创新与技术创新本属于两类创新，艺术想象也区别于技术想象，但是在今天，两类想象出现了汇流的趋势。这种汇流本身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创新与创造。数字技术，尤其是虚拟技术、沉浸式技术，能够模拟现实——这种现实既源于现实又异于现实，正是艺术梦想的工具。或许还可以说，是艺术的这种想象力，刺激并引导了技术往这个方面的努力。

虽然数字技术逐步趋近于艺术想象，或者是以前所未有的能力表达艺术想象，但它本身不是艺术想象，而且需要艺术想象，特别是在构建元宇宙中，要发挥艺术想象独具的作用，即生发作用，具体表现为：一是在有形与无形之间，不强求太满，留一些空白，以有形启动无形；二是在有限与无限之间，不强求太实，要相信此时无声胜有声；三是在已知与未知之间，不强求所有答案，只寻求指向答案的桥梁。中国有无之辩，老子说“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意思是风箱是空的，所以才会出风。毕加索看到齐白石画水不着色，只用一根线，却可以看到江水流动，可以闻到水的清香。胶柱鼓瑟，构建元宇宙，打造虚拟人、数字孪生人或虚拟场景，固然可以精细入微，纤毫毕现，如中国绘画中的工笔画，但也可以像文人画那样处理局部或细节，苏东坡甚至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元宇宙构建中艺术力的发挥，是当今艺术力价值的综合体现。主要是其审美价值、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经过艺术的增势赋能，各类元宇宙在坚持其主导定位（比如行业定位、产业定位、社交定位）的同时，能够丰富其内涵，提升其附加值，实现功能性与审美性的统一，实用性与精神性的统一。一个时期以来，文创异军突起，以艺术元素为核心的文化创意与相关加快融合，甚至引发体制机制的重大变革，比如文化与旅游融合为一个部委，典型地体现了艺术对于相关行业的带动作用，加强元宇宙的艺术力，正是经济社会发展这一趋势的体现。其实，这也是顺应了经济发展中艺术消费新趋势，也是审美创造与接受的新趋势。

元宇宙构建中艺术力的发挥，关系到未来发展的模式和方向。元宇宙作为革命性的科技创新成果，是人类为自己的生产生活构建的新载体和空间。中国的生活美学，主张在日常生产生活中有艺术的形式、调性、精神，而元宇宙恰恰具有这样的潜质，并且已经展现出这样的能力，至少，不像大机器生产时代那样机械、刻板、枯燥，而是开创一种全新的生产方式，包括生产的过程、环境、对象、产品。

艺术在参与构建元宇宙的过程中，也在构建、升华自己。它将刺激和调动艺术能力，形成新的艺术力，重构甚至刷新艺术观、艺术理论，开启崭新的艺术实践。科技总是在激发艺术的潜能，打造一代又一代艺术力，特别是近代以来，在工业化、市场化的驱动下，艺术的创新和迭代明显加速。仅从表演艺术看，传统戏曲和歌舞被搬上电影，又搬上电视，又搬上互联网。进入互联网，由于信息技术与文化艺术的亲缘性，极大地改变了艺术创造与艺术接受的方式，拓宽了艺术舞台和渠道，新的艺术业态、模式甚至门类层出不穷。元宇宙作为信息技术、数字技术经过量变到质变后的累积和爆发，一定会重塑艺术力。艺术力与元宇宙的结盟，彼此成就，将上演一场以艺术、技术、生活为台柱，虚拟世界、艺术世界与现实世界混合的大戏。

来源 |  文创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