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潮歌:还能怎样?
“印象”、“又见”、“只有”系列演出总导演、总编剧王潮歌在开幕式后做了主旨发言。她以《还能怎样?》为题,结合自身的大量实践经历,以生动详实的具体剧目为案例,讲述了她的探索与实践,为线上线下听众带来了一场精彩的讲座。
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其实这是我在创作的焦灼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常映入脑海的一句话,这句话使我感到非常的痛苦、恐慌,有时甚至是绝望。但是这句话同时又是引领我前进,或者说也是我这个人活下来的理由。
还能怎样?如果老是那样、如果都是喜闻乐见、耳熟能详,要我干嘛?我活着就是为了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还能怎样?”我活着就是为了能够通过我的工作和我的团队一起在舞台上呈现一个:“呦,原来变成这样了!”
还能怎样?这等于是我的一个咒语。其实创作的程是很痛苦的,尤其想不出来主意时更痛苦。我希望做到异样,做到跟自己之前不同,跟别人做的也不同,这不是件易事,基本上是一遍一遍可耻、可怜、可悲的失败。所以当这句话“还能怎样?”提出来的时候,是对艺术家意志力的考验、对创作力的考验。
在20年前,我刚开始做《印象》系列的时候,其实观众提出来最多的问题是:舞台在哪里?在哪儿唱、在哪儿跳?我说就在水里、在山边,这些问题是在《印象》系列我们需要克服的。后来《又见》系列我回到剧场演出的时候,观众提的最多的问题是:观众席在哪里?你怎么让我站着?这是一个院子,我该往哪里看?一会儿你的演员从哪里出来?我的眼睛应该看哪儿?到了现在《只有》系列,观众提出的问题是:这是怎么个玩法?这是什么游戏?观众提出的对于空间关系、导演形式、舞台美术、观众体验等问题,我们需要一个个的去克服和解决。
这里是“目的地”
我每一次做一个戏,都事先要盖一个剧场,每一个剧场都是为这个戏量身订做的,这个剧场在建设之前我先要知道玩法,知道空间的设计、舞台美术的设计,这些东西都确定后才会盖一个剧场。那这个剧场空间具体是何种表现形式,需要我作为一个编剧、导演之前我先要完成的工作。
举一个例子,《只有河南·戏剧幻城》其中有一个剧场叫做李家村剧场,观众进入剧场第一个空间后,会被带引到一个个的真实村落中的小院子里。有钱的人家是好房子,没钱的人家就是放农具的小土房子。在这个小土房子里会有一个人穿越过去问观众说:“你干嘛来了?你是不是吃饱了?你是不是不饿啊?”在1942年饥荒年代的一个河南农民会问观众:“你怎么不饿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饿?不饿是什么滋味呢?”在一个一个小院子里面,院子中的家人,也就是我们的演员或者戏剧的表演者,他们和观众之间会相互对话:“你是谁?你来我家干嘛?你会挨饿吗?”
▲王潮歌导演大型主题文化项目《只有河南·戏剧幻城》李家村剧场
从第一个空间再到第二个空间,观众会通过每一个小院子里不同的门进入到整个村的广场,这个广场会引出另外的一个集合的戏。在这个空间中,当时我们很为难的想把天顶拆掉,因为天顶没有呈现对村子和过去年代氛围的包裹。所以我们在顶上吊了很多面带网眼的大竹席子,灯光是透过席子打到地面,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房顶都可以出现斑驳感,那个感觉我们认为是一种回忆,或者是可以让大家感觉到在一个特别具像的村子里。
接下来带大家到第三个表演空间,是一个特别大的荒原,我们着重设计了人和荒原的比例,在空间中我们会下一场大雪,大雪会把人覆盖住,观众也会融入进这场雪中。
▲王潮歌导演大型主题文化项目《只有河南·戏剧幻城》李家村剧场
最后,我们会引领观众走到第四个空间,第四个空间就是很常规的坐席,可以看见满台的麦子。在这个空间最后倒数10分钟要结尾的时候,会陡然之间看到这个空间被打开,观众又看见了荒原,又看见了在饥荒之中死亡的生命荒原,这像一个电影的长镜头,也像蒙太奇一样。类似这样特别大的空间,观众从一个看到另一个,从一个走进另一个,从一个窄小的院落,慢慢走到旷野,慢慢走到时间和空间都无限往前延伸的地方。这样的舞台美术、这样的剧场空间设计,给戏剧、表演和故事提供了一个强大的外延。
▲《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全景图
现在我做的《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更复杂一些,《只有河南·戏剧幻城》是由21个剧场,50个情景园林组合成的一个幻城。在《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的表演时长超过了900分钟,有将近20个大大小小的剧场和108个室外剧场加情景园林空间组合而成的幻城。这个城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剧场聚落群,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它是“目的地”,所谓的“目的地”就是专门为它而去,以戏剧为目的,而不是顺带。
试试!让观众爱上话剧
在我开始做《只有河南·戏剧幻城》的时候,其实我们的投资人问过我一个问题:“王导你知道吗?在我们的中国,有多少人从未走进过剧院,有多少人从未看到过话剧,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经常可以触及到的艺术表演方法。看一个话剧的成本是非常高昂的,不光是票钱,关键观众要驱车抵达,看完后再离开,没有四至六个小时是没有办法完成一个观看话剧的动作,所以你需要花掉人的成本,包括花掉钱的成本是为了话剧吗?”我说:“嗯,要不要试试。”
▲《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现场图
现在已经落成的“只有”系列,不是一个剧场,而是数个剧场组合而成的,观众人数超越我的预期,观众年龄整体更趋向于年轻。更超乎预期的是,有更多的从未接触过戏剧表演艺术的观众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从此他们爱上了话剧,并且说“以后有话剧都要看”,可以说我们的疆界拓展的更宽泛了。
让戏剧不断延伸
所以到《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的时候我的胆子就更大了一些,我试图把除了戏剧以外的空间中的某一些内容也变成演员,也变成故事,也变成情节。比如说在《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中有一个空间,是36乘36米的正方形院子,在这个院子里面有100多扇门,所有的门一个挨着一个,构成了一个曲折的空间。每一扇门上都有自己的小传,观众穿梭在期间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但是每一扇门的后面会有台词。比如说那一扇门的后面夫妻正在吵架,那一对门的后面正有人在偷情,还有门的后面妈妈正在逼孩子写作业。观众从这个门镇走过的时候并没有演员,但是戏剧已然存在。
比如《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有很多廊道,其中有一个廊道被我设计成了七八十年代破旧的筒子楼。筒子楼里的煤气、旧的挂历、吃剩的饭菜、路边的小广告都在那里,同样也是有台词、有故事。还有一个廊道是神经病医院,这个医院中的每个病房都在那里,病房门的后面也有故事传来。所以我在《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里面设计了非常多的人间,也有一些幻景,希望在没有演员的时候戏剧依然是可以存在的。边界通过舞台美术或是情景园林空间的设计,让这个戏剧得以延伸。
▲《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筒子楼
当然,我在各类剧场里面还是不断的在自我提问“我还能怎样?我还可以做点什么?”比如说我有一个剧场设计的是每一个观众进来后必须上床,是真的床,有单人床、双人床、三人床、沙发,也有行军床,每一个床就放在那。观众进场以后被邀请躺在这个床上,也许是跟你熟悉的人,也许你旁边躺着陌生人,观众抬头的时候可以通过天幕的反射看见自己和自己旁边躺着的人。随后演出开始,我有意的让观众不知道演员从哪里来的,并且希望模糊掉观众身边躺着的人和观众自身的表演。后续这一系列的行为被映到玻璃上,于是便有了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床,是否在另外一个空间像梦境一样又开始表演了呢?所以这个床剧场在表演过程中我也会有一些得意,不管表演的好或不好,我起码在“还能怎样?”这个地方又往前踏了一步。
有的剧场我直接就设计成了一个大的房子,有一个叫做“四水归堂”的剧场,这个剧场本身就是真实按照徽式建筑建造的房子。也有完完全全利用多媒体的方式包裹出来的剧场,叫做《红楼梦第三十三回》。演员从清代一直演到东北的土匪窝子,又演到现代明星的工作室,三个空间完全在一个地方,但通过多媒体的方式割裂它们,让戏剧得以慢慢地走下去。这样的尝试在我的戏剧幻城里面是比较丰富的,也下了很多的工夫,做了很多年。
最后,我希望跟我刚才那句话“还能怎样?”有一样追求的人是否能够跟我走在一起,咱们一起做,希望能找到更多的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
来源 | 文创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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