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述裕：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四项重要任务

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

文/祁述裕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教授、北京观恒文化发展研究院院长]

党的二十大报告就文化产业有一句关键性论述，即“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和市场体系”。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这一论断提出的来龙去脉是什么，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内涵、定义应该怎么界定，以及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主要任务又是什么，这些问题都值得学界在学习贯彻二十大报告当中应该加以深度的研究。

我从四个方面和大家分享对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心得。

一、从文化产业体系到现代文化产业体系

在中央提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以前，2006年中办、国办印发的《国家“十一五”时期发展文化规划纲要》提出，抓好文化产业体系建设。这个论断的提出非常重要，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只有文化事业体系，2000年前后提出要促进文化经济政策，抓好文化产业建设，开始提出双轮驱动，这是文化建设理论和实践上很重要的一个话题。

2007年，中央开始提出构建现代产业体系。现代产业体系这一概念是由西方传来的，指其由工业经济想服务经济转型。而在中国提出现代产业体系有两层含义，其一是从工业经济向服务经济转型；其二是强调一二三产业均衡发展。同时，强调由数量型增长向质量型增长转型，这是现代产业体系中非常重要的内容。2011年，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构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此后的中央文件中也不断强调构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和市场体系的重要性。

新时代应如何构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定义是什么？我认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是现代产业体系的一部分，是以文化市场为依托，以文化企业为主体，以创意、技术、资本、人才等要素自由流动为核心，包括现代文化结构体系，现代文化生产体系和文化产业赋能体系的产业系统。在“十四五”时期，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主要任务是提质增效、转型升级、促进区域均衡发展、赋能经济社会。

二、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四项重要任务

（一）提质增效。提高文化产品的供应技术和供给质量。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文化产业发展速度加快，文化产品数量走在世界的前列。比如我们的电影居于世界的前列，我们现在每年出版图书的数量大约50万种，而美国不到30万种。但是我们有品牌、有销量、有口碑的文化产品数量还不多。据统计，2021年国内的100本销量最好的图书，国外的书籍占了55%，我国则不到一半。中国的图书在国外进入畅销榜的数量寥寥无几。2021年日本畅销榜中，中国只有一本书进入了它前100位，就是刘慈欣的《三体》。我国真正进入世界优秀行业的作品太少了。电影也是一样，近十年来看我们国家的国产电影海外的票房和进口电影票房的收入差距总体是呈一个扩大的趋势，2011—2017年总体呈一个差距不断扩大的趋势。

（二）推动产业转型。重点是两方面：第一，由制造业向服务业的转型，文化产业也是一样的。2016—2020年我国不同类型文化产业增加值的贡献情况，文化服务业是逐年提升的趋势。从不同文化类型产业增加值的增幅来讲，也是服务业占主体。从文化企业的数量来讲，文化服务业类型的企业占绝对的优势地位。所以，从整个文化产业的结构来讲，文化服务业是文化产业绝对的主力军。第二，产业转型，以互联网为依托的新业态在文化产业里增加值的贡献率中越来越占据重要的位置。根据国家统计局2021年的统计，九大类当中的新闻信息服务是文化产业增长的排头兵。有统计表明，2021年文化新业态特征较为明显的16个行业小类实现营业收入高于文化企业平均水平11.6个百分点，遥遥领先。北京市的统计显示，北京民营文化企业百强中，数字文化企业占比超过70%，资产规模达到2334.81亿元，占比92.5%。无论是北京还是从全国来看，以互联网为主的新业态是增长的主力军。

（三）区域均衡发展。此前普遍认为数字产业总是在经济发达的地区，其实不尽然，腾讯现在在全国进行布局。前段时间我们到山西调研，发现山西的高科技企业特别是数字产业也有很好的发展，比如大同的大数据产业园区就拥有超过20所超大规模的数据中心园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有充沛的电力供应。大数据对电的要求是很高的。此外还有阳泉，百度在阳泉有一个规模相当大的云计算中心。所以，怎么促进区域均衡发展是文化产业发展中要解决的最重要话题。目前，东部地区的民宿也发展得非常好。因此，文化产业怎么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是“十四五”时期构建现代文化产业非常重大的问题。

（四）区域重大发展战略。这是一直以来中央特别是近十年来大力推动的一项工作。无论是乡村振兴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新型城镇化战略、区域重大发展战略，都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中央文件都有很明确的论述。

三、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构成和变化

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包括文化产业结构体系、文化生产系统、文化产业赋能体系。近年来，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发展出现了三个重要变化。

（一）文化结构发生深刻变化。从三个方面来理解：首先以互联网为依托的新兴文化行业占据突出地位；其次是巨型企业地位举足轻重。这是现代文化产业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我曾经指导一名博士后完成了一份关于城市数字产业竞争力的报告。我们选择了七个城市，对其产业状况、企业效益、研发环境三个方面进行比较，通过赋权分析，最后得出的综合竞争力排名如下：北京、深圳、杭州、上海、广州、南京、成都。为什么北京、深圳、杭州三个城市在数字创意产业方面排名前三甲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三个城市都有巨型企业，或者说是头部企业。以深圳为例，腾讯对数字创意产业的贡献非常惊人，从数字创意企业的总利润率来看，这一家企业占深圳90%以上；从数字创意产业的总营收来看，大约占55%；从资产总额来讲，占比60%以上。巨型企业对于一个城市的竞争力具有执行主管的作用。另一方面，一个产业的成熟度标志是有没有巨型企业，这也是国家产业竞争力一个非常重要的衡量标准。

（二）文化生产方式发生深刻变化。具有四个方面的特点：一是平台主导；二是产业集聚形态多样；三是产消融合；四是国际化。在平台主导层面有两个重要特定：一是规模快速扩张，快速增长。到2020年底，我国市场价值达到10亿美元以上的数字平台企业约197家，比2015年新增了133家，平均以每年新增26家的速度在扩张；二是集中度提升。多数平台的细分领域，排名前四的企业集中度几乎都超过90%，有些是超过80%。

在产业聚集形态多样方面，目前文化产业集聚在经历一个变化，即由自然的企业集聚到项目集聚、要素和业态集聚这一转型过程。首先是企业自然的集聚，比如798艺术区。随后，出现一些众创空间，其特点是项目集聚。在众创空间中，企业并不重要，项目是最重要的。很多项目可能不是一个法人，就是一个创业团队。其后是“要素+业态”集聚的状况，这一集聚不仅强调企业的聚合，同时要重视场景的营造。例如上海市德必集团，作为我国最大的一家文化企业，也是唯一一家作为园区上市的公司，它提出公共服务型的园区，给企业提供七大服务。目前北京也有很多园区越来越重视提供公共的服务，提供公共服务这是园区的一个重要特点。产消融合、国际化由于时间关系不展开讲。互联网的国际化程度是非常高的，远远超过一些传统企业，特别是在东南亚。

（三）文化产业赋能经济社会的程度加深。其特点是要素驱动和创意引领。以北京中轴线为例，中轴线申报世界遗产是一个重大项目，北京围绕中轴线做了重大工作。对于先农坛这一典型的文化遗址开发，进行了全国征集。我参与评审了一个项目，该项目是由一名学生设计的。他将先农坛打造成游园式、互动式、探索式，以祭祀先农为主题的沉浸式舞台剧游览地。在这一项目中，将场景通过故事化方式串联起来，同时将先农坛作为世界农业文明探寻之旅，展示世界农业文明的发展历程。先农坛不仅是一个文化遗址，同时是一个舞台剧集聚地，还是一个农业知识展览地。在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方面也有很大拓展空间，在这一部分，文旅部和清华文创院都进行了许多探索。我理解的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是一个从要素赋能到业态融合、科技融合、空间融合的过程。

四、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与健全现代文化市场体系、文化产业政策法规体系三位一体，须同步推进。

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核心是企业，现代文化市场体系核心是消费者，而化产业政策法规体系是保障。目前这方面做得最好的是北京文化消费季，通过文化政策把惠民和惠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惠民就是促进市场的繁荣，惠企就是促进产业的发展，我们为北京十年文化消费季做了一个总结：供给创造需求、供需精准支持、核心品牌引领、线上线下联动、区域协同共享。

总结而言，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是现代产业体系的一部分，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以完成提质增效、转型升级、区域均衡发展，现代文化产业精神内涵包括三个部分，即文化产业结构体系、文化产业生产体系、文化产业赋能体系。构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必须与后两个体系协调推进。

来源 |文创前沿